#游戏+原著向 HE 字数12000左右
#通篇浮柳 含一丢丢一丢丢屠倚&蛇燕蛇
#要是有错字一定要和我说啊!!!
#我不要小红心小蓝手!
#我只要太太们产粮!
#没粮我快饿死了!
出场人物:浮生 柳叶 屠龙 倚天 绿竹 金铃 无剑 灵蛇 飞燕 白扇 杨家枪
一句话带过:玄铁 青光 齐眉 白虹 秋水 龙骨 降魔杵
(可能有漏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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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正文—
话说在那场比武招亲之后,穆念慈往那王府的楼顶上走了几趟,日里瞅夜里瞅,总算是引起了那小王爷的注意。此后的一段时间,红衫的少女把自己裹得黑不溜秋的,隔三差五钻进王府的窗户里去。那小王爷就在里头望着,见她来了就站起来,像个孩子一般招招手,左顾右盼的把小姑娘拉进来。
柳叶自然是跟着的。自家主人看上的这小王爷呀……毛手毛脚,说出来的话三分真七分假,一张俊脸上总是笑嘻嘻的,一举一动却还真是能勾牢小姑娘的心。
算啦……穆姑娘喜欢就好,再怎么说杨公子待姑娘还真是挺好的,这红线既然给系上了也就系系紧罢……
柳叶这么想着,蔫巴巴的叹了口气,抱正了刀倚着窗栏坐好,哭笑不得的望着屋里羞答答的主人和那乐呵呵的小王爷。
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柳叶评价。
门口传来一声有些烦躁的“啧”,柳叶伸了脖子望过去,没关紧的那道门缝里头掠过袍子的一角,脚步声哒哒的响,急匆匆的远了。
那位……是杨公子的佩剑罢?
柳叶缩回脖子,在身后的木栏上蹭了个舒服的姿势,迷迷糊糊的回忆着,顺便眯了眼睛晒太阳。
说起来和那杨公子的佩剑只是在比武招亲那天略略的见过一面,而后还真没见到过……记得个子好像挺高挑的,坐在马上撇着嘴,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。
抬手理了理被风吹的痒兮兮的刘海,拨到一边,柳叶慢悠悠的睁开眼睛,颇有些遗憾的样子。
他……似乎不怎么喜欢穆姑娘呢……是因为会打扰到王府的工作么?可能是这样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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陪着穆念慈喜滋滋的回到落脚的客栈,推门就见着杨家枪拆了包烧牛肉呆那儿吧唧吧唧嚼。
“念儿又去找她的小王爷啦?”
“是呀,乐了一路呢。”
柳叶刀拍拍袖口上沾到的尘粒,撩了衣摆凑过去和他坐到一起。
“啧啧啧……”杨家枪蹭掉指头上的油摇头晃脑了一阵,咽了肉伸出一根指头,“要不是咱念儿有志气,还温柔可人,不然那金国小王爷早就给咱捅成筛子。”说着边做了一连串夸张的戳次动作,口中还顺便咻咻咻噗噗噗的配上了音。
柳叶乐的笑出声,抄起桌上剩下的半包牛肉同他捣乱:“你这是吃完了闲着啊?那这些我出去喂猫啦?”吓得杨家枪手忙脚乱的过来抢:“诶别别别我开玩笑的……你不吃荤也别浪费啊,我还要的!诶我是说真的!”
最后,剩下的半包牛肉进了穆念慈的肚子,杨家枪剔着牙坐在门口回味他的肉香,这背影乍一看还颇有一番萧瑟和委屈。
“穆姑娘明日还要去府上么?”
柳叶收拾着用完的餐具,沾湿的手撩了头发,留下一道水渍。
“嗯……想去的。”穆念慈点点头,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,“阿康约我明日去看他府上的水塘子,说里头的锦鲤很好看。”
柳叶想着“啊果然啊”之类的回头调侃两句,明日依然要跟着瞅见那些欲拒还迎欲迎还拒的景象就觉着牙关一酸,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爱的味道吧……
“好阿,小心些别掉水里。不然杨公子大冷天的将你捞起来,这可要穿别人家的衣裳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会的!”穆念慈羞得两颊通红,气鼓鼓的甩着裙子跑了。
“不一定呀!想着挺有意思的哈?”杨家枪适时的插了一句。
小姑娘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,还带了点颤,想必是羞得更厉害了。
“没有!一点儿都没有!”
唉……可能这就是老前辈们说的爱吧……明明挺期待还死不承认的样子……
柳叶刀擦干了手,顺便将门帘掀下来顺好。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,还是要这二人早日过起小日子才好啊……
柳叶一直是这样想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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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倚天!起床!来打一架啊!”
“嘘——别吵……倚天和柳叶昨天在柔本忙到老晚,让他们多睡会儿……”
“……哦。”
早晨的阳光透过纱帐映进来,弯弯的绕在脸上,让人分不清时间,自然也愿意在温暖的地方多窝一会儿。
柳叶从毯子堆里钻出来,迷迷糊糊的支在榻上愣着,直到手心压到那只冰凉的玉鞋才打个寒颤清醒了一些。
自己是在梦里想起以前的事了呢……
指尖在那玉鞋的浅沟里划过,记忆里,这只玉鞋自从比武招亲那日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腰间,一直到最后的日子。
他的穆姑娘躺在榻上,瘦的只剩一把骨头,笑着托起这只玉鞋,说这个东西阿康的剑上也有一个。那只苍白的,瘦骨嶙峋的手衬得这玉鞋愈发饱满,青翠的可爱。
穆姑娘眼睛亮亮的,说这个好看,很润,水头好,一定要好好戴着。说这可能是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。一会儿就没了声,只剩下两道泪,嘴唇颤着发不出一个音。那只手不动了,落下去,她的过儿就扒在旁边,哇哇的哭,一声一声的喊,娘啊——娘……最后在夜里一点一点哑下去。
柳叶一个激灵,这大清早的只着一件里衣,握着块玉,指头已经凉透了,低头就是一个喷嚏。急急忙忙从被窝里跳出来,勾过衣裳往身上罩。在榻上坐久了腿麻,蹦跶两下还是在床头磕了一下。
好嘛……明天定是一块淤青……
自我埋怨着摇摇头推开门,无剑正揪着屠龙的领子往回拖,倚天打着哈欠立在边上揉眼睛,见他出来往毛领子里缩了缩,有些歉意的点点头同他道了个早。
“早安倚天。无剑早,还有屠龙。”
“啊啊啊柳叶早安!”
“哦早早早!诶无剑你放手诶诶诶!”
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啊……柳叶无奈叹了口气,弯眸上去将他俩分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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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的无剑总嚷嚷着要做足准备,问起来就说马上要到剑冢了,听说有神展开,而且很难打。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也就支支吾吾说不清楚。倚天与柳叶连着去了几天的修心冢再跑了几天的花之谷,接着一脸复杂的看无剑拿着绿球球和绿花花往金铃嘴里塞,一边嚷嚷着“金铃儿要努力变强”,一边向他颁发柔队扛把子的称号。
这一顿塞下去小脸儿都和柔心魄一个色了。
太可怜了……柳叶念叨。
接下来的几天也不怎么好熬,无剑领着金铃疯了一般的在修心冢摸爬滚打,累的猫都撸不动了。
龙骨、降魔杵和杨家枪面如土色,有苦说不出。
无剑低下头双手合十:对不起我没有白虹,对不起我没有秋水,对不起我没有飞燕,对不起我没有齐眉,我没有玄铁,我没有青光……非洲寻梦人真的伤不起。
无剑念叨的那些名字都是江湖上的一些大能,玄铁倒是时常过来看看,蹭蹭屠龙的酒水,拔拔倚天的毛领,顺顺绿竹的叫花鸡……
对了,绿竹。柳叶想起来。
穆姑娘与七公曾相处过三日,自己与绿竹也是见过面的,这么些年绿竹的相貌似乎变了些,而且不怎么记得这件事了。
也正常啦……丐帮那么多弟子,七公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,不记得自己再正常不过了,何况自己也不怎么记得绿竹的相貌了。
柳叶这么想着,咽下了自己的蓝球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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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辛辛苦苦的折腾了几周,无剑气势汹汹的带着各位杀进了剑冢。
北坛祭阴,西坛祭阳,南坛祭柔,东坛祭刚,绿竹径直向前走,无剑叫都叫不住,一道声音骂骂咧咧的响起来,倚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正要上前叫绿竹的无剑。
前面的绿竹转过身,身上绿油油的衣裳一点点淡了,长发散开,及至脚踝的锦袍披下,被风吹着扬起,露出腰封上的一枚玉鞋挂坠。那人开口的声音带着笑,如此陌生又是那么熟悉。
“这一路真是有劳大家照顾。”
金铃还愣着,倚天张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,屠龙反应过来,低头望着无剑:“这……就是你说的那个叫什么……神展开……?”
无剑呆呆的摇头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……”
那人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:“在下浮生,金国世子之剑。”
“你是……杨公子的……”
角落里的声音响起,浮生收了笑,皱眉向那边看过去,翠色的衣裳乖巧的垂着,面上带着惊异之色,视线向下,腰间上挂着与自己相同的玉鞋挂坠。
哦,是他。
“穆念慈的刀?啊啊我想起来了。杨康一辈子过的可不怎么样,事先说好,我可不会同他一样的下场。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……?”柳叶睁大眼睛,有些不安的握紧了腰侧的刀。
“还能是什么意思?”浮生弯了弯眼睛,“我是说,这片江山定会是我的囊中之物。”
大宋被占去半壁江山,忍辱负重了多少年?然而崖山一劫,山河不复。一切的悲剧都是金人造成的。杨康败了,败在他自己手里,而面前这人仍然誓不罢休,他的目标只是变成了五剑之境罢了。
“不会让你得逞的。”
“那你可以阻止我试试。”
柳叶咬牙,他可能从未如此气愤过。
如果不是金人,穆念慈的家人不会如此的无依无靠,杨铁心不会与夫人分开,杨康亦不会变成那样的样子,他们都不会死。
而面前这个人,这个人……却是……那么的……
回过神来,泛着银光的刀锋已然逼近那人咽喉,那人露出玩味的笑容,不紧不慢的将腰间的长剑抽出。锵的一声,刀剑相碰,左臂猛地一凉,片刻,钻心的疼痛便涌了上来。
一枚暗器忽的至了,弹开那道准备落下第二击的剑光,杨家枪的叫喊声从身后响起。浮生烦躁的啧了一声,后退半步稳住身形,径直迎上一旁赶来的降魔杵。
柳叶恍惚了一下,无剑焦急的声音从后头传来,又是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语。说是什么:你是阴!他是阳!别打了快回来让刚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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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西下,柳叶坐在软垫上,搓搓脸让自己回过神来。
无剑领着他们急急忙忙回来了,那人就这么立在剑冢之上,笑嘻嘻的望着他们离开的声影,仿佛在看一个笑话。
一路上,无剑一直小声的嘟嘟囔囔。
“得去昆仑山请飞燕呢……可是我怕灵蛇不同意……好想拜托玄铁啊……可是他来了倚天屠龙会气的跳脚……实在不行去3-4强娶个白扇吧……非洲寻梦人连个四花都抽不到……好想氪金变欧哦一首梦醒时分我自己唱……”
小姑娘好像很苦恼的样子,虽然没听懂但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。
无剑这个姑娘,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……
柳叶这么想着,抱着膝将脸埋进臂弯里。
浮生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见,可以前他是见过他的,门缝里飘过的袍角,骑在马上不耐烦的眼神,还有……似乎没有了。
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……?柳叶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手臂上的伤已经被金铃摇过铃铛了。结痂脱落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。可是心里很难受,说不上来的,就是很难受。
“柳叶?”无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柳叶应了一声抬头望过去,小姑娘正欲言又止的站在门口,嗯嗯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。
“有什么事么?过来坐一下吧。”柳叶冲她招招手,脸上的忧愁收起了,还是那张如沐春风的笑脸。
“嗯……我……就问问……那个……”无剑抓抓脑袋,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:“柳叶和今天那个浮生……是认识的对吧……?”
“认识实在是说不上,不过见过两面。……怎么突然想问这个?”柳叶扯出一个苦兮兮的笑容,抬手给无剑满了一杯茶。
“就是……我剑冢不是没打过嘛,听柳叶你好像叫了他一声,就去查了一下。好像……你们的主人是认识是吧……?”小姑娘咧着嘴嘿嘿的笑,抓过茶杯也不喝,就这么捧着晃悠。
“的确是这样的。”柳叶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,“在五剑之境还有人知道的那么清楚么?真想见上一面啊。”
“不是不是!就是我自己查的!”无剑赶忙摆摆手,
手舞足蹈的开口,又是些没听过的词,“就是百度嘛……度娘,什么都能查的那个。”
“摆渡?杜娘?杜大娘么?邻街卖芝麻烧饼的那位?”柳叶懵,无剑更懵。
“哎呀……怎么说呢……”小姑娘愁的抓耳挠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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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总之!如果可以的话!柳叶你遇见浮生能不能帮我劝劝他!没成的话也不要紧!”无剑抱着脑袋,一双眼睛泪汪汪的,bulingbuling的眨巴。
“唉……”柳叶揉了揉眉心,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,“我晓得了,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试试看。不过我与他真的不熟,你可千万别抱太大希望啊……”
这是实话。可人小姑娘都这么求自己了,不答应下来真不是柳叶的作风。但这事儿啊……他心里还真没底。
柳叶就这么愁了几日,这几日他倒是与那位从剑冢顺回来的真·绿竹混熟了。这真·绿竹对他居然还有些印象,说是什么同样一身绿,记得挺清楚。
这人大大咧咧的拍拍他肩,毫不在意的同他讲:“其实柳叶小兄弟你长什么样我还真记不住,不过就这一身绿!好认!”
“好好好……都好……都好……”柳叶傻笑着应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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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知道呢!上山采个菌子都能见着浮生!柳叶在心里抓狂了千百遍,终于在那锦袍公子回头时收起了面上古怪的神色。
“是你?”浮生脸上露出那种再常见不过的笑容,“要与他们通报一声么?”
“不……我正好与你问件事。”柳叶摇了摇头,想着早问完早交差,同这个人面对面总是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“哦?”浮生似乎挺有兴趣的转过身,抱了双臂直勾勾的盯着他,“问吧,反正我不回答你你也没有任何办法。”
“你……”柳叶咽了口唾沫,“你为何要占下五剑之境?其实很辛苦吧?安安稳稳的生活不好么?”
浮生一愣,随即哼出一个不屑的鼻音:“你懂什么?我是谁?我需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对得起我的身份。我的所作所为难不成需要你们来理解?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你装扮绿竹的时候,同无剑在一起的时候,难道不快乐么?”柳叶握紧了袖口,移开目光有些激动的反问,“你想想在做叫花鸡的时候,之后一起聊天打哈哈的时候,还有……”
“快乐?”浮生不耐烦的打断他,“你可知道那些事做起来有多恶心?若我不是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,你认为我会去折腾这些东西?”
“……我果然劝不动你。”柳叶点头,松开手心了然的转身准备离开。
浮生放下双臂翻了个白眼,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玩味的笑容:“你可不要以为穆念慈用她那种所谓的美好让杨康动了心,就能用同样的方法说动我。什么男耕女织?什么安稳生活?我同杨康不一样。要为了那种生活放下自己的目标可是再丢人不过的了。”
柳叶呼吸一滞,难以置信的回过头:“你是这么想的?”
“怎么?不可以么?你可知道杨康他居然真的动过那种心思,和一个女人去世外桃源过小日子什么的。幸好最后折在铁枪庙,只能算是大志未酬,不然真不知该有多丢脸。”浮生冲他扬了扬下巴,眯了眼睛仿佛再讲一个笑话。
柳叶只觉得脑中轰的炸开了。他想,他应该是要发火了。真是的,活到现在唯二发的两次火全冲着同一个人去了。
“你根本不明白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颤,“你不明白什么是人性!两情相悦的事情多么正常!杨公子懂了,你却说他丢人?你为何会如此的无可救药?要是这种心情被称作丢人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?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挂着杨公子的玉鞋!”
“玉鞋?啊啊你是说这个么?”浮生轻巧的呵了一声,手指握上那只挂坠用力一扯,相连的丝线应声而断,“我只是怕取下来会损了这腰带,没想到这意义还一层一层的啊。既然你认为我不配,那你就带走好了啊!难道我会需要这种东西?”
啪的一声,那只玉鞋重重落在泥地里。金白的丝带沾了土,变得灰扑扑的。
柳叶怔了,他感觉自己气的发抖,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你不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!”他冲他吼了,脸上落了温热的东西,不管不顾的胡乱用袖子去抹,传出来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,有些哑哑的,“你不知道家是什么……如果有个家,无论身居何处都会有一个让自己安心的地方……不管经历了什么……都会有人在身后撑着……累了的时候能有家可归……这是多大的幸福可是你不懂!”他又提高了嗓音,放下手臂用那双眼睛狠狠的瞪他,“你本能拥有这些的!但你实在不可理喻!”
浮生好笑的摇摇头,面上满是不屑:“鸿鹄志在苍宇,燕雀心系檐下。像你们这些燕雀怎么能懂得鸿……”
啪——
一声脆响兀的打断了话语,他的脸偏向一边,半边面孔麻了麻,开始泛起丝丝痛感。
目光所及之处,那人红着一张脸,喘着气收回了发着颤的手,他向后退了两步,转过身,有些跌撞的俯身拾起地上的玉鞋,身形不稳的支了一下身边的树干,有些摇晃头也不回的走了。清冷的月光洒下来,隐约传来一下吸鼻子的声音。
浮生合上嘴,将手慢慢覆上发烫的脸颊。口中有些许血腥味,应该是在牙上磕破了。四周微凉的空气让他冷静了些许。
沉默良久,他缓慢的眨了眨眼。
带了刀……为什么不用呢……?他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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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想反?”
浮生立在那处,居高临下的望着被紧紧捆着浑身是血的断影剑,拧起的眉头迟迟没有展开。
“咳咳……”地上的断影抬头,冲他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。
长鞭的噼啪声在空中响起,那人只是闷哼了一声身子歪向一边,又是咳了几声便没了声音。
“好好问。”木剑拍了拍他的肩,端了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,背过手静静走了出去。
“嗯……”浮生无奈的应了一声。
他俯身将那人的脑袋掰正,不掩语气中的暴躁又吼了一遍:“为什么要反!啊?”
“呼……”断影扬起嘴角,歪过脑袋望着他,“你不累么……”
“什么啊?”浮生咬着牙,握紧了手中的长鞭。
“嘿嘿……你知道吗……有一个村子……”断影眯着眼睛陷入回忆之中,“那里有大伯……大婶……每次我一回去啊……他们就……就给我做小米饼吃……”他的表情是那么幸福,却也如此凄切,“邻家有个小妹……她会给我绣香囊……每次……每次走过去……她就把窗子打开……对我笑……她……她笑的那么好看……但是……但是……”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,面上变得扭曲,愤怒和惊恐交错着,声音带上了由心底传上的战栗。
“全部都是血!眼前全部都是血!所有人都浸在血里!所有的都是红色的!我的脚上!腿上!身上!手上!刀上!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他剧烈的抖动起来,大笑着又戛然而止,痛苦的呕出一口血,出口的话语虚的在飘,“我都做了些什么……做了些什么啊……都是你们的错……是你们的错……”
浮生放松了抓着鞭子的手,愤愤的揪住断影的领口:“你的这些有什么用!啊?待我与木剑大功告成,你们这些人绝不会被亏待!”
“我要你们的这些干什么啊……”断影扯出一抹微笑,一双眼睛泛起闪亮的光芒,“你知道么……?回家的时候……她从内里走出来……接过我的外袍……拍拍上面的灰尘……她娇滴滴的撅了嘴儿……埋怨我又弄的这么脏……她捂住我的手……暖暖的……软软的……就这么看着我……问我饿不饿……”
浮生愣了,转而冷了脸:“有什么意义么?”
“意义……你问我意义……?”断影摇摇头,那双眼睛挺惊讶的望过来。“你真可怜……”他说,转而露出怜悯的表情,“你知道为什么木剑让你来审问我么……?”
“什么?”浮生睁大了眼。
“你已经被怀疑了呀……哈哈哈……”他咧开嘴,露出沾了血的牙,“他想测试你的忠诚。真可悲啊!你连一个相信你的人都没有!”
浮生手中的鞭子落在地上,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断影嘿嘿的笑着,目光直直穿过浮生的身体::“是呀……你的身后……一个人都没有……”
室内一下子静了,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咳嗽声,一口气一口气的吸着,猛地断了,便再没了声音。
浮生的手指微微颤抖,他就这么愣着,视线失焦的望着前方。身前的断影歪倒在地上,终是没了生得气息。
“怎么?给他自己呛死了?”木剑的声音在门口悠悠的响起。
浮生有些僵硬的回过头,顿了两秒回过神。“他……他只是被心魔迷了心智罢了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木剑微微点了点头,“不过想来也是这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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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不着。
浮生烦躁的从榻上坐起。也许只过了几个时辰,或许已经快要天亮了。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去,四周一片漆黑,像是被一只手死死缠住了似的。
浮生盯了紧闭的房门,良久,无奈的叹了口气。他扯过衣袍胡乱的披在肩上,吱呀一声推开那扇门。
夜风带着凉意,一阵阵浸入身体。树顶上传来咕咕的叫声,抬头望过去就是几对泛着黄光的圆眼,很顽皮似的旋转了整整一周。
远处突然出现一簇火光。浮生疑惑的嗯了一声,放轻脚步,敛了气息,向那处凑过去。尚隔了几步的距离,那道熟悉的声音便传入耳朵,不同于他先前听过的,那是一种极致的温柔。
“怎么弄成这样呀……这样根本走不了路啦……”
翠色衣衫的男子支着膝盖俯身盯着地上,昏黄的灯笼搁在脚畔,照出在地上趴着的,小小的一只白鼬。
“别怕!别怕……没事的。”柳叶伸出手,小心翼翼的靠过去。
那只白鼬在地上猛的弹跳了一下,以个奇怪的姿势落下,翻过身用力摆了摆尾巴。
是后爪断了吧?浮生倚在树后微微皱了皱眉。
那边的柳叶顿了手上的动作,一边说着:好啦……乖啦……之类的话,一边慢慢凑近。
一点一点,那只白鼬炸开的毛慢慢收了回去,弓起的身子一抖一抖的,渐渐平静下来,最后变为极快的,细小的颤动,软塌塌的身子被收进了掌心,仔细的放进了臂弯里。
“在这里我看不清呢……先同我回家吧。我去给你找些吃的。”柳叶凑近了看了看,避开那条伤了的后腿,小心翼翼的托起白鼬的肚子。
那双眸子亮亮的,里头的笑快要溢出来。隐约间像是包惜弱对着杨康的样子,而这是浮生从未见过的。
月光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了,映在那人身上,勾出一圈银光。
——————
浮生睁开眼,入目是一片温和的阳光。
身下是一只小窝,被细心的垫上几块毛毯。他低头,目光所及是一对毛茸茸的爪子,回头,好嘛……右腿给包得结结实实的,这不变成前几日的那只鼬了嘛……
这一定是在做梦,浮生想。他试探着蹬了蹬后腿,又稀里糊涂的连滚带爬往小窝外头挪,噗叽一声摔下去,傻乎乎的翻了个跟头。
不疼,一丁点儿感觉也没有。
浮生松了口气,这是在做梦了。
“怎么这样调皮呀?”那个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。
浮生抬头,一双亮琥珀色的眸子就这么正正好好的对着他,还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。
“这个样子可不能再乱跑了。”
暖暖的手探过来,轻轻的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,紧接着,身子便稳稳落进一双臂弯里。
那里暖极了,体温从那身单薄的衣裳里透出来,带了让人安心的暖意。磨蹭间,耳朵支楞着贴上那人胸口,咚咚的心跳声稳稳的落进他心里。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泛出来了,酸酸的,是从未有过的感受,让整个人都舒展得开了。
这就是家吗?浮生愣着,仰头去看他的脸。
那张脸涨得通红,眼角挂着晶莹的泪,离自己是那样的远。悲伤的,绝望的,愤怒的,一齐冲他扑过来。
“你本能拥有这些的!可你实在不可理喻!”
浮生猛的睁开眼,一口气一口气的喘着,身上很冷,应该是出汗了。四周一片漆黑,烛火早已被寒风吹熄,蜡泪都冷得硬了。案上摊着杂七杂八的公文,自己的手僵硬的握着笔,沾着墨迹与白纸糊在了一起,干了一半黏黏答答的。
真是的……
浮生抚上自己的额头,自嘲的扬了扬嘴角。
——————
“鼬酱~看我看我www~~~”
无剑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,口中略略略嘟嘟嘟么么么怪叫个不停。
那只鼬缩在柳叶怀里抖了抖耳朵,咯的叫唤一声便不再搭理。
“呜哇!柳叶它不睬我!”小姑娘大受打击。
柳叶笑弯了眼,伸手抓了抓白鼬的下巴。
“它尾巴尖的撮毛是黑的耶……”绿竹不紧不慢的咽了口中的鸡肉,心不在焉的插嘴。
“我一直在想啊……鼬和貂有区别吗?”屠龙将手中的刀插进地里,挺好奇的凑过去扯它尾巴。
白鼬一惊,唧得叫唤一声赏了他一爪子,好在爪子短,没够着。
“什么貂?”柳叶歪了头问他。
“就倚天脖子上那个啊,是貂皮做的吧?”屠龙往倚天哪儿一指,咋咋嘴去同绿竹抢鸡吃了。
一边儿练剑练得好好的倚天听见自己的名字,皱着眉回头,正对上无剑和柳叶复杂的目光。
“Emmmmmm……”
无剑抿了嘴盯他,柳叶则一脸不忍的瞅着他的大毛领。
“我……不……我……”
百口莫辩了啊倚天同学。
——————
“今天我们就可以通过剑冢这关了!大家努力!我很有信心!”无剑叉着腰,一手揽着强娶来的白扇,一手扯着从昆仑山跪着求来的飞燕,满面春风。立在一边的,以“不放心飞燕”为理由跟来的灵蛇盯着无剑那只手,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。
去剑冢的路上,他冒了一路的黑气。
暗器疾行,长剑泛光。
“忠贞不渝!”
淬了毒的银梭划开那件翻飞的锦袍,溅出殷红的鲜血晕开。
“杨康死于蛇毒,而这一次,你依然败在灵蛇的毒下。”妙手白扇刷的甩开手中的扇子,扇骨向前一递,径直击上那人丹田。
浮生的身形晃了晃,向后狼狈的退了几步,捂着伤口,嘴角淌下一线血丝。
他握紧手中的长剑,体内的气息将毒素运得更快,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了。
这就结束了吗?他想。四肢上的触感一点点褪去,使不上力,手中的长剑应当是落在地上了。
那边的人群中有一抹翠色。
是他么?是他在看么?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呢?这是落下去之前最后的念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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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掉下去了!”无剑掂着脚往那儿望。
“这点高度摔不死,不过因为是尊上的毒,再怎么厉害也活不过几日的。”飞燕将银梭上沾着鲜血擦去,面上擦出的细小伤口被白扇对着挥了几下扇子,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“那……这是可以回去了……?”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挠脑袋。
“我……我去看看。”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柳叶突然出声,向着反方向踏出几步,“你们先走,我一会儿跟上来。”说罢,回头有些抱歉的望了一眼,便径直向山下行去。
“这样好吗?”绿竹皱了眉,却被无剑大大咧咧的拍了肩。
“不怂,那可是柳叶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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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生就这么仰面躺着,身边是被压断的几根枯枝,叶子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,让脚步的沙沙声愈发明显,终于在咫尺的近处停了下来。
浮生睁开眼,模糊的画面显出一丝清明。那人就这么蹲在他身边,那双亮琥珀色的眸子有些忧伤的映着自己的模样。
“我最后还是这个下场……”他的声音哑的不行,带着自嘲的意味。
那双眸子垂下来,轻轻的嗯了一声。
浮生又笑,虚弱的气息混着嘶哑的嗓音,让这份凄凉放大了无数倍:“你说……我原本能拥有一个家……但我自己把这条路给断了……”他有些委屈的眯了眯眼,吸了口气接着讲下去,“我想象了一下……如果……真的有个人会一直等着我……对我笑……那……那真的很美好……”
“你喜欢……?”那双眸子有些惊异的睁大了。
“又能怎么样呢?”他呵呵笑了两声,静下来一下下平复着呼吸。
微风吹过了,林子里的鸟呼啦的扇了翅膀,撞乱了浓密的树叶,让阳光稀稀拉拉的泻进来。
柳叶叹了气,伸出手,轻轻抹掉他唇角的血迹。
“那你得把这口气吊牢了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浮生迷茫的望着他,嘴唇抖了抖,小心翼翼的样子,“你能不能……把那个挂坠给我看看……”
“你别说话了。”那对秀气的眉微微皱起,不忍的摇了摇头。
浮生像是急了,努力伸手抓住了垂下的衣摆。
“我就看看……”他像个孩子似的,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。
“等你醒过来,我什么都给你。”
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眉眼,暖暖的,暖的吓人。
然后?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
带着热度的阳光穿过纱幔,静静地落在眼皮上。身下的床榻软软的,很舒服,是从未有过的安心感。
浮生将眼睛睁开了。
不大的房间里弥漫着蜜糖般的颜色,枕边整整齐齐的叠着自己的那套衣裳。
又是梦么?他有些恍惚。
紧接着,所有的视线都被一张毛毛脸占据。一只粉红的鼻子湿漉漉的,凑近了呼哧呼哧嗅了嗅,吧唧几下嘴巴便扭过身子,啪的一声跃下了床榻,指甲在地面上摩擦着,发出嗒嗒的响声。
浮生支着身子坐起来,骨头僵硬的咔咔响了几声。
他伸手,拿过那叠衣裳,展开。
划破的裂口被丝线仔细得缝补好了,腰封上的那只玉鞋如同原先一样,紧紧的钉在上头。
位置有些偏了,他想。
“如果你觉得补得不好就再去买一件吧。”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浮生抬头,翠色衣衫的人儿端着个盆,臂上搭了条毛巾。阳光从他身边钻进来,将他裹得毛茸茸的。
“我只能补成这样了。”柳叶走过来,扒拉开过来左蹭右蹭的白鼬将水盆搁下。
“不愧是内功深厚之人,摔下来一点儿都没坏。”他的话中带着笑,像是调侃,又有些羡慕的意味。
浮生仰起头来看他,看的有些不真切。那条毛巾沾了水,温热的贴上他的脸。
感受到他久久不愿离开的目光,柳叶显得有些不自在。
“我……”柳叶张口,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,将毛巾浸回水中摆了摆手,“我其实不怎么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情情爱爱,只是觉得以德报人,别人也会真心待己。你说你感觉到有家的生活很美好,所以……”他顿了顿,将面前人被沾湿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。
“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学着着给你一个家。”
浮生就这么抬着头,一动不动的。
他的嘴角一点点扬了。
心里有什么东西又开始泛起来,一股一股填的满满的,满的都要溢出来。
他伸出手,明明不知道应该怎么做,只是觉得自己想要这样。
他的手缓缓环上面前人的腰肢,将脑袋轻轻埋进他柔软的腹部。那人的身子僵了僵,却还是没有挣开,微微颤动着动了手臂,极温柔的搂住了他的脑袋。
心里的那些东西终于是收不住了,猛的溢出来,一直溢进眼睛里,一滴一滴的落下。
这就是家吧,他想。
—fin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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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后续—
屠龙端着酒坛,醉的晕晕乎乎的。
“亏得你命还真的挺硬啊!弄成这样还能活下来……你可知道柳叶他怎么帮你弄到的解药吗?”
他满足的打了个酒嗝,拍拍胸口接着说:“下了好多次柔本才把人灵蛇的花开材料肝出来啊!到最后倚天都看不下去了……过去帮了他几次,老辛苦了!还得跑到昆仑山去给你把药搞回来,这份人情你几辈子都还不清!”
“好了好了……别说了……”柳叶猛摇头,伸手去捂屠龙的嘴。
“为了我?”浮生拦下他的那只手,把人整个儿引到自己怀里。
怀里的人点点头,闷闷的嗯了一声。
“一个人?”浮生又问。
那人把头埋得更低了,眨着眼睛不出声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……”他收拢了手臂,把人紧紧圈在自己怀里,低了下头同人磕脑袋。
“没事啦……”柳叶把脑袋从他怀里拔出来,向上迎过去,与他互相碰了碰额头,“都过去了……”
“我帮你肝花开材料和心魄,别再这么累自己……好么……?”
于是,两颗发色相近的脑袋拱在一起,抱成一团。柳叶的脸涨得通红,听着他的话一下一下点头。
一旁的屠龙惊得酒醒了大半,捂着眼睛可怜兮兮的呆那嚎。
“倚天!我瞎了倚天!倚天QAQQQQQQ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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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束啦∠( ᐛ 」∠)_